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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作者: 陈  伟 


楚竹书《周易》见于新出版的《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（三）》（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12月）。以下是研读中的一些不成熟想法，写出来就教于方家。


一

15号简有一字，从“木”上贯一环形。相关一句作：“上六：△余，成又愈，亡咎。”（△代表所讨论之字）原考释云：“△，疑‘杲’字，《说文・木部》：‘杲，明也，从日在木上。’马王堆汉墓帛书《周易》、今本《周易》均作‘冥’，则日当在木下，为‘杳’字，《说文・木部》：‘杳，冥也，从日在木下。’疑‘冥’当读为‘明’，如此，则与简文合。”
从此形从邑的字，见于包山143号简，是一处封邑之名。李零先生认为：所从△乃“i”字。“i”即“i稀敝“i”，见《玉篇》、《广韵》、《集韵》。i鲜悄竟侠嘀参铮ú巍侗草纲目》）。其字正像瓜在木上[1]。刘信芳先生认为：此字从邑，㭒声，读为“杞”，《汉志》南郡有“杞县”，应即“杞君”封地所在[2]。
从与帛书本和今本《周易》的对照来看，李零先生的分析似较为合理。不过，此字也可能是“某”字的异体。在包山简中，有从“口”（或从“廿”）从“木”的“某”字，见于12号、13号、95号、131号和255号。255号简之字，与“蜜”字相连，读为“蜜梅”[3]。其他4简中的这个字，用作姓氏，刘信芳先生也认为读作“梅”[4]。我们所讨论的这个字也许是“某”的另一种写法，在竹书本《周易》中读为“晦”，与“冥”字辞义相同。


二

24号简写道：“初九，豫尔灵龟，观我微（无彳）颐，凶。”
豫字，原考释云：“读为‘舍’。”此字从八从吕从象，其实是战国文字“豫”的常见写法[5]。当释为“豫”，读为“予”。马王堆帛书本和今本《周易》相应之字均作“舍”，与竹书用字辞义相通。
对应于“微（无彳）”字，阜阳汉简《周易》作“端”，马王堆帛书本《周易》作“短（从扌）”，今本《周易》作“朵”。疑竹书“微（无彳）”字为“Z（从攵）”字之误，从而与“端”、“短（从扌）”相通。


三

44号简写道：“初六，井替不食，旧井亡禽。”
替，从K从日，原考释说：“‘普’之本字。《广韵》：‘普，博也，大也，桃病！”马王堆帛书本与今本《周易》对应之字均作“泥”。王弼注云：“最在井底，上又无应，沉滞滓秽，故曰‘井泥不食’也。井泥而不可食，则是久井不见渫治者也。”普字似与无涉。疑当释为“替”。《说文》替字从K，白声，“K”下或从“曰”。但《汗简》卷中之二所录石经“替”字上从K，下从日，《古文四声韵》卷四所录亦同[6]。依此，竹书此字当可释为“替”。《庄子・则阳》“与世偕行而不替”成玄英疏：“替，废也，堙塞也。”这与“泥”的辞义相通。


四

50号简写道：“六二，鸿渐于坂，饮食△△，吉。”
“饮食”后为一重文。原释文释为上从亻从D、下从二虫，并在考释中说：“字待考，帛书作‘衍衍’，今本从‘bb’，以为‘和乐之貌’。”楚简有侃字，见于郭店竹书《缁衣》32号简和上海博物馆藏竹书《缁衣》16号简，左从亻，右上部从口，下部从由下而上的二斜画。天星观楚简与侯马盟书中有一字，右下部作三斜画，学者也释为“侃”[7]。楚竹书《周易》此字上部所从正应是此字，只是三斜画写得较长，与“亻”形相连，以致不易看出。字从“侃”从二“虫”，应可读为“侃”。侃、衍都是元部字，音近可通。郭店竹书《缁衣》“不侃于义”，《诗・大雅・抑》即作“不愆于仪”。侃、b更是溪纽双声、元部叠韵。《论语・乡党》：“朝，与下大夫言，侃侃如也；与上大夫言，如也。”《后汉书・袁安传》和《汉成阳令唐扶颂》节引此语，“侃侃”并作“bb”[8]。楚竹书本《周易》虽然用字有异，但与帛书本、今本用字可以通假。


五

55号简写道：“上九，涣其血，去（欠）易出。”
去（欠），原释文释为“欲”。此字左部上从大，下从口，是楚简中常见的“去”字[9]。楚简文字的“谷”字或“欲”字所从，“口”上所从皆像是两个“八”字，左右笔画有一定距离[10]，与“去”字区别分明。因而竹书《周易》此字当释为“去（从欠）”，读为“去”，与帛书本和今本《周易》用字相同。

[1] 《读〈楚系简帛文字编〉》，第88条，《出土文献研究》第5集，科学出版社1999年。

[2] 《包山楚简解诂》，页143，艺文印书馆2003年。伟按：《汉志》南郡下实为“”县。

[3] 参看《包山楚简》，页60，文物出版社1991年；何琳仪：《包山楚简选释》，《江汉考古》1993年第4期。

[4] 《包山楚简解诂》，页21。

[5] 参看何琳仪：《战国古文字典》，页568，中华书局1998年。

[6] 《汗简・古文四声韵》，页29、56，中华书局1983年。

[7] 何琳仪：《战国古文字典》，页1006；滕壬生：《楚系简帛文字编》，页814，湖北教育出版社1995年；李守奎：《楚文字编》，页647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。

[8] 参看高亨：《古字通假会典》，页184，齐鲁书社1989年。《汉成阳令唐扶颂》见《隶释・隶续》，页60，中华书局1985年。

[9] 参看《楚文字编》，页310。

[10] 参看《楚文字编》，页649、531。